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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問答 2022-06-09 09:53 134
鎖住秋日
天漸漸涼了,昨天出去,發現院子里正規的草坪花壇和邊邊角角草叢中爭奇斗艷一個夏天的花都歇了,只有草還在頑強地堅持著最后的綠。我家陽臺外面,一叢高高矮矮的扶郎卻是越開越旺盛了,它們張揚著耀眼的黃,細長的花瓣像陽光的觸角,盡興地享受著秋的清爽,它們探進我的陽臺,把微風的弦樂重奏帶給我。
在夏日,別的花都在爭先恐后地綻放自己的時候,這叢扶郎在我家陽臺下面的角落里默默地潛伏,看著就是平常的草葉,緊鄰的蜀葵招搖艷麗,身后的攀藤伸張霸氣,它們無動于衷。秋才是它們的節日。
第一朵扶郎開在9月* 0日。那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不是元正前幾天的提醒,我都忘了這個獨屬于我的日子。我正在用手機給它們照相,元正的短信來了,說在來北京的路上,要來北京給我過生日。這樣的短信我前一天就收到了,我還開玩笑說來的時候別忘了帶蛋糕。可他說真的來了,車已經過了天津。
我怎么也想不出元正來北京的理由,他的女兒暑期在哈爾濱住了好一陣,剛剛回到北京,天倫之情還沒有淡去,不應該是特意來看女兒。他又是自己給自己做工作,犯不上趕國慶長假來旅游,節日的天安門除了人看不到別的,照六六的話,站在天安門前照張像,洗出來一看,半天沒找到自己。元正要旅游,可以是任何一天,就是別湊節日的熱鬧。所以,我認為給我來過生日純粹是個玩笑。
我在為我生日寫字。畢竟一年才這么一次,寫幾個字,也算自己紀念一下。元正的短信瘋了一樣不停地打擾我,我從不敢相信到不愿不信,我說,如果你真的來北京,我不單是高興,簡直是驚喜。車過天津真讓我信了,可元正說他是坐汽車來北京,這又讓我半信半疑,我還沒聽說過北京和哈爾濱之間還有客車。就在我不斷被元正弄迷糊時,元正的夫人小謝打來電話,說元正已經下車了,她是前一天坐火車來京的。這下我的心才放下來。
這一天最后一個短信是下午* 點,元正說,正在蛋糕房,做好就過來,讓我先把茶沏好。我家的小泥壺都太袖珍,元正是個能喝水的家伙,我把一個大號的飯缸刷好沏一滿缸綠茶,元正一家三口,外加夢雪的同學,加一個生日蛋糕再加家鄉的紅腸倭瓜豆角,浩浩蕩蕩進來了。
喝足了茶,元正開始為我修理患病的紗窗和柜門,又派六六去買節能燈。方廳的棚燈是前幾天壞的,六六小屋的棚燈幾乎是兩年前就罷工了,我家重點就是用臺燈,六六和他爹晚上的重點工作都是看書寫字。元正三下五除二,我家該亮的燈都亮起來,而且比原來還要亮好多,元正的到來,讓我的生日明亮起來。
晚上就在野川豆聚餐,小謝去年在這兒吃過一次重慶烤魚,那種辣讓她爽利無比,北方女子這么能吃辣,還真讓我佩服得無比投地。這一次發現,夢雪也和媽媽一樣,能把辣椒吃得像吃巧克力。
我不能吃辣,尤其四川的辣,在辣里添加了麻,那得經受過鍛煉和考驗的胃才能享受。我還是喜歡哈爾濱淡雅一點的辣,比如哈爾濱的烤肉串。每次回哈爾濱,元正都要請六六吃哈爾濱的烤肉,跟六六沾光的得有一大桌。今年八月回哈,只住了10天(還算上來回的路程),同學朋友聚會實在是忙不過來,我已經到了北京,還有手機打過來說中午聚會。讓六六印象最深的,是袁炳發請我們吃夏日火鍋,一飯店的服務員都叫炳發為老舅,開始我們還以為這飯店是炳發家親戚開的,結果呢,是炳發把他的幽默發揮到飯店來了。元正的短信是在一天中午,只有兩個短句:還是去年那個店,還是去年那張桌。我一下子就感動了。
前天坐在一個小店里閑聊,接到兩個朋友的短信,回信怎么也發不過去,看店的小李說,是不是你手機里的短信太滿了,刪幾個就能發出去了。翻看短信,又看到了元正這些信息,舍不得刪掉,還是留著。
日子不停地走,有一些快樂,得自己留著。2007-10-1*
告別哈爾濱
200* .1.11
你知道心里有淚不流出來的滋味嗎?那是一種酸痛。本來應該從眼里流出的淚,流到了心里。心就酸痛了。這種酸痛直流聚到手指尖,十個手指,每一個都有酸痛的感覺。這酸痛的淚,從指尖向外無形淌出。沒有人知道我的指尖在流淚,只有我自己知道。
自我知道我真的要離開哈爾濱,指尖上的淚,就常常地讓我痛。我在哈爾濱住了這么多年,我早就以為我是哈爾濱人了。
200* .1.12
上午謝幕來了,正好幫我處理一下桌子上的書。滿滿地裝了一大編制袋,他拿回去保管。我的書,大多是他拿回家去了。
中午,胡晶請吃飯,今天恰好紅巖來了,她的女兒佳佳這次的考試已經完成,下次是* 月份考哈師大綜合藝術系專業。
巧的是,元正也來了,我們一起在林苑賓館吃的午飯。胡晶說,一是請紅巖,二是為我餞行。這時候,這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內退的事已經定下來了。
上午說到后樓機關長工資的事,他們按行政級別已經長好了,科級是* 00,副處級是* * 0。紅巖是副處的。
下午,我在看《詩林》的校對,這是三校了。張敬來找我,說她們的報表打印不出來,讓我去看看,我去一看,是她們軟盤沒復制對,又重新復制的,這才印出來了。等印完報表,我又看了一會校對。天已經黑下來了,我要回家。張敬還沒有走,說郭姐在后樓忙報表呢。她告訴我,我的內退已經從人事局批下來了。大陸的也批了。我真是沒想到這么快!就在剛才,我的同學楊珉瑛還來電話,說她們學校也有了內退的文件,她也夠條件了,想要退呢,問我都什么政策。我還說,我已經報上去了,不知什么時候能批下來。沒想到,今天上午報,下午就批回來了。
從現在起,我就算是退下來了。
晚上給大劉打了電話,他說學校的事還沒有最后定下來。我和他說了長工資的事,他說,已經批下來,就不要多想了,不長就不長了,還是為了六六重要。
200* .1.1* .星期四
一天在單位校對《詩林》三校。
上午湖南《散文詩》主編馮明德來電話,說他今天上午去《婦女之友》編輯部,下午去滑雪,晚上由《明鑒》編輯部主編做東,讓我和虹莉過去一起見面。他已經來了三天了,說明天上午的飛機回去。我讓他滑雪后到道里來,我們請他,他說明鑒主編已經安排好了,而且是他們一起去滑雪。下午* 點半左右,和馮老師聯系上,他們已經滑完了,正往市里來。張卓橋讓我們立即到南崗白事城酒店去,虹莉說讓岳維辰送我們去。還沒出發,張老師又打來電話催。等我們到那,已經快* 點了。
見到馮明德,才知道他是參加中國期刊一個考察團,來哈爾濱的。這次(200* 年)全國百家優秀期刊中,文學期刊有21家,這21家中,《十月》排第一,《散文詩》排第二,《星星》排十九,《詩刊》排二十,排在第二十一的是哈市的《章回小說》,他就是跟中國期刊團來考察《章回小說》的,順便訪問幾個發行量大的刊物。
我是五年前在遼寧開詩歌報刊年會時認識馮明德的,那時他還沒有當主編。《散文詩》現在發行七萬冊。郵局訂戶并不多,有一萬左右,六萬多都是書商發行。
馮說到他的前任主編鄒老師,鄒老師我也是在遼寧葫蘆島那次會上認識的。他說鄒已經* 7歲了,好幾年前就辦了退休,可就是不肯走,每天還是來上班,還要給他開顧問主編的錢。誰讓他走他也不干,今年第一期他們宣傳部長指示,把顧問主編撤了,鄒看到第一期刊物上沒印他的名字,還以為是拉下了,告訴馮下期加上。鄒說他要當湖南的巴金,巴金是收獲的主編,他也要一直當下去。把我們樂得不行。
晚上從酒店出來,正巧碰上潘洗塵,他說贊助詩林的事,哪天再好好商量一下。這事說了好多天了,我們主編沒同意。
200* .1.1* .周六
上午和范老師說起昨天碰到潘洗塵,說他還是要給詩林拿錢。范老師根本就不同意。范老師說,他到今年年底就退休了,這一年就消停正常編稿就得了,別的不能管。
詩林三校對終于做完,下午* 點,把稿子放柳老師桌上,我和虹莉回家。
晚飯做了大米飯,我做的紅燒魚。正要吃飯,胡晶來了,送來《文藝界》* 期二校。我留下后部分,讓她把前部分給虹莉燒去。她們倆的孩子今天晚上有英語課,能見到。
200* .1.1*
一天在家看文藝界的校對。發現錯的地方太多,有一篇文章里邊還有不少空白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字。這是李方元給五常一本舊體詩詞集寫的序。沒辦法,給胡晶打電話,讓她把原稿給我送過來。她帶著稿子和兒子來了。胡天宇(現在叫陳鵬安了)聽他媽媽說六六有一塊一億多年前的化石,早就惦著要看看,正好,今天來看,一進屋就要看化石。這小子還穿著六六小時候的羽絨服呢,胡晶說,別的衣服也有,可哪件也不如這件,特別暖和,明年還能穿。
下午又坐下來看稿,這才發現,李方元這篇,虹莉一校時根本一個字也沒看,漏校了。
還有幾個大的錯誤,得明天上班再和王葉商量。有一篇提到政治問題,我給阿成打電話,結果他在北京呢,他說讓我刪,看哪不合適都刪掉。我說等你下周回來再和作者說吧。
看到最后,有一個各種獎項的介紹,其中有個錯,攝影獎和雜技獎是同一個內容,我真是懵。還有魯迅文學獎的,也說得不對,給陳明打電話,她也說不準,我晚上到網上查了一下,才知道都是什么獎了。
200* .1.1* .周日 -17~-* 度
又整理一下柜,看到《故宮日歷》還沒整理,下午整理一下。讓六六幫我做第一道工序,把所有單頁的日歷都剪下來,我再小心地把貼紙撕掉,再用濕紙巾把粘的紙洇一下,檫干凈。擦的時候得非常小心,不能把日歷弄壞。一直做到吃晚飯,還沒弄完,吃完飯,洗了頭發,又接著弄,一直弄到晚上9點,才終于把混亂的日歷重新排好,重新用文件繩穿好。
發現里邊有好多缺頁,不缺的只有三個月的:1月、* 月、9月。缺的有:2月1日,* 月1* 日、1* 日、2* 日,* 月2日、* 日、20日、2* 日,* 月* 日、10日,7月* 日,* 月* 日、20日,10月9日、19日、* 0日,11月10日,12月* 日、9日。
這本故宮日歷是19* * 年(吉印通 民國* 2年)上海經理處利利文藝公司出版的,沒一頁后邊都是一副故宮收藏的古字畫或古瓷器。好多年前我學國畫時,我的老師借去當資料,他為了教學用,把里邊的好多化頁拆下來做成活頁裝訂,講課用。這部分主要是瓷器。今天整理的,就是把這部分活頁歸隊。整理時,我發現整個日歷的順序全都亂了,是我的老師按照他的需要重新排列的,是按類別分的,分成繪畫類、書法類、玉石類、硯臺類等。繪畫又分成人物、山水、花鳥等。還有的按畫家名分的。我把這些又全都按照日歷順序排列起來。這才發現里邊缺了一些。
好在周老師前幾年把這本珍貴的日歷還給我了,現在他已經作古多時。他在世時,還教導我,不要把國畫扔了,他說現在專心畫工筆的很少,當時我是他的學生中,學工筆最好的,每次見到我都讓我再學。可是現在連轉筆都不會了。
200* .1.17
寫寫老爸
1.老爸罹癌
7月1* 日是星期六,早上就想給老爸打個電話,可家里大劉老師小劉老師都睡懶覺,就拖著等,等他倆起來在打。電話鈴響起,我就預感到是哈爾濱家里來的長途,接了電話,爸的聲音傳過來。我有好幾天沒聽到爸的聲兒了,這幾天電話,都是媽說,我還沒等和爸說幾句,媽就把電話撂了。媽總是怕我花電話費,我告訴她,我打長途不用花錢,我家是包年的寬帶,送的話費用不完,可每次打電話,還是很快就說完。
今天爸打來電話,說兩個事兒,第一個,爸說他已經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了,他說其實他早就懷疑了,這么折騰治療,絕非尋常的肺炎。前幾日,他終于從一大堆藥力發現了一張小小的處方簽,這張處方簽上有很明確的診斷。小剛每次開藥,都很仔細地把藥盒和說明扔掉,只把藥片給爸拿來,爸還是發現了處方單。爸說,我不在乎得了什么病,按要求治療就行了。告訴我過幾天還要去住院,第三次化療。
爸的淡定,讓我感動。
第二件事兒,是讓我在網上幫他查查中國歷史地理地圖冊或書籍,爸說他手里有一本好多年前的歷史地圖,是郭沫若注釋的,文字介紹太少,他想找一本文字詳實些的,要看看南沙群島在中國古代的準確疆域。我立即在網上查了許多書,最后在吉印通 商城訂了兩本,直接發到哈爾濱,希望老爸能滿意。
爸對他罹患癌的不在乎,真的絕不是說說而已呀!我懸了兩個月的心,這一刻,輕松了。支氣管小細胞癌晚期,正在治療中,不擔心自己的病,而是關注中國南海的主權,這是我的老爸。爸還叮囑我,別告訴媽,媽還不知道,別讓她擔心。
其實媽也知道了。爸第二次住院化療,媽就問我“你爸是不是得癌癥了?”我沒有告訴她,只是說如果不把氣管肺炎治好,就有發展的可能,現在治的挺好的,回家要注意保養,要多吃有營養的食物,注意別感冒。
媽在2009年患腦出血,搶救及時,恢復的還好,雖是行動不太方便,思維卻是極為清晰,記憶力也非常好,我少年時的朋友來到家里,媽都記得。媽看到小剛開回來的藥都沒有包裝盒也沒有說明書,就懷疑這藥的性能是治療癌癥的了,她拿著藥讓保姆小趙去醫院開回一盒,看到藥的說明書,就徹底明白了。兩位老人都以為對方不知道真相,只是更多地考慮對方,媽總是照顧著讓爸吃好點,爸總是說最近飯量增加,走步也延長了。
我四月回了趟哈爾濱,住了半個月,老爸一直咳嗽,起因是天還冷的時節,爸的收音機壞了,他出去找修理的地方,費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維修部,可人家不修收音機。回來就感冒了。哥一聽爸因為修收音機凍病了,一次性買了兩臺給爸。
爸一直咳喘,天暖起來,也不見好,只是或輕或重。我到家那天,爸說,從今天開始不吃藥了。當時我也沒太在意,反而覺得不吃藥也好,抗菌消炎藥吃多了也不好。我勸爸去醫院打幾天針,趁著我在家,也好幫忙做做飯,爸堅決不去。爸的犟在我家那絕對是無法改變的。爸感冒初期時,被克菲小剛強迫著去了趟醫院,當時醫生讓住院打針,他不住,開了消炎藥回來自己吃。現在,藥也不吃了。因為一直病著,爸身體明顯消瘦,飯量也減少了,原來午餐能吃一滿碗米飯,現在,只吃半碗就夠了。吃的少,力氣也少,加上時而的喘,爸走路也覺得累了。
精神還好,思維敏銳,依然如我每次回家一樣,給我講他青少年時的經歷。爸總想把那些經歷寫出來,我去年回哈,還特意給爸找了兩本爸最喜歡的無色壓格的筆記本,爸說隨意寫寫,想到哪寫到哪。一年過去了,還沒有動筆,爸說體力弱,影響記憶力。爸的少年和青年時代,有很多傳奇的經歷,我真想爸能把那些都寫出來。爸身體不好,隨意吧。
我返京已近五一,夜車,早上到北京,哥和六六到車站接我,哥是晚上的車回哈,五一的假,再多請兩天,回哈看看爸媽。
回京后,日常的電話第一句都是問爸還咳不咳,爸總是說好多了,好多了。有一日媽來電話,說爸要出去上銀行取工資,不讓去不行,讓我勸勸,其實那天的天氣挺好的,我想爸出去走走也好,可媽堅決不讓,我只好勸爸,說你還是聽我媽的吧,你要是出去一趟回來咳的厲害了,她又要磨叨你了。再說家里也不缺錢,不用取了,我回哈時還看到抽屜里至少有兩個月的工資。勸住了爸,又向媽匯報,說爸同意不出門了。又過了一兩天,媽又說,你爸又犟上了,喘的厲害就是不去醫院,你快勸勸吧,我說這還勸什么,給克菲打電話吧。我撂下媽的電話,給克菲打手機,讓他強制性帶爸去醫院看看。克菲已經強制好幾次了,都沒能強制過爸。第二天,媽說,爸喘的更厲害了,我說趕緊讓克菲來接他去醫院吧,媽又說,今天正下大雨,你爸同意說明天去醫院。
第二天是* 月17日。爸住進市一院干部病房。爸也算干部病房的老熟客了,安排了很好的房間,消炎的同時,做了一系列的例行檢查。檢查結果出來后,立即又加了幾種更精密的檢查,這時候,克菲和小剛已經知道,爸的病不是普通的肺炎。克菲給我打電話,讓我找找醫院的熟人,我趕緊給嘵峰打電話,讓他幫忙聯系市一院的朋友,告訴他,我爸要做氣管鏡檢查,懷疑得了不好治的病。嘵峰立即就幫忙聯系了。幾天后,結果出來,確定為支氣管小細胞癌,晚期。
我在電話里知道這樣的結果,眼淚當時就下來了。我把結果用短信告訴嘵峰,他正忙采訪最美女教師張莉莉,當時就把電話打過來,勸我說老人都有這一天,讓我做好思想準備。可我終是無法接受,爸怎么一下子就病的這么重了。
哥買了當晚的飛機票,再一次飛回哈市,我和秀敏也想回去,哥和克菲都不讓,哥說你們都回去了,爸就能猜到他的病很嚴重,你們還是別回了。表妹小芳,也買了當日的票,乘火車到了哈爾濱。
醫院治療癌癥的專家蔣院長親自負責爸的治療,給爸制定了系列的有效的治療方案,爸從老干部病房轉到呼吸內科,告訴爸,這里是專門治療對癥病的科室,老干部病房只能是常規的打打針什么的。爸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都好,不像* 7歲的老年病患,院長說,爸的狀態,讓他對治療很有信心。化療用藥,是針對爸的年齡和病情制定的計量,精準適度,正恰能夠把病灶剔除,且又不影響爸的健康。
爸的第一次化療,很正常地度過了,他只是納悶,在這個科治病,怎么這么麻煩,打各種藥,一打就是一整天。
化療結束,開始放療,告訴爸的名詞是:照射治療。
第一個療程結束后,哥回了北京,小芳一直到爸出院,才回大石橋。
然后就是每天去做放療,克菲和小剛每天到家里來接爸,小剛說,多虧我給媽郵回去的輪椅,每天就用輪椅推著爸去做放療,要去地下室,很長的路,這樣就省事多了。輪椅是給媽買的,媽腦出血后行動不便,有輪椅也可以常出去走走。我在家對面的醫院輔療店里買的,我說是給媽媽用,經理幫我選了最輕便的輪椅,免費幫我快遞到哈爾濱。那臺輪椅,我花了一千元錢,可剛說,不能讓我花錢,她把錢給我郵過來了。媽又說,不能讓我花錢,也給我郵過來了,結果,我買了一輛輪椅,收到了兩臺輪椅的錢。更沒想到,現在給爸帶來方便。
爸的肺早就被煙侵蝕了。爸的煙齡從20歲就開始了,或許還要早些。爸在抗戰末期參軍,艱苦的歲月里很少能得到津貼,有幾次就是用繳獲的香煙做為津貼,爸背著這些煙,慢慢就成了煙民。那樣的歲月,抽煙也是一種防御,至少夏夜宿營可以防蚊。長年抽煙,爸在不到* 0歲就患了肺結核。那時候爸媽都在部隊,沒有工資,只有很少的津貼,為了給爸補養,媽把姥姥給她的十幾個金戒子都換了雞蛋。這樣的付出是需不負求,但也成全了我家在文革抄家時沒有絲毫家財細軟。
爸幾乎抽了一輩子煙,為了讓爸戒煙,媽使出各種招數,控制爸的經濟來源,均未能成功,只好退其次限制每天的煙量,每天早上把寥寥幾顆煙擺在爸放在桌子上的煙盒里,不許多抽。但是,在與煙的斗爭中,勝利的總是爸。日常爭吵中總是占下風的爸,竟然能長年瞞過媽的眼睛,把煙盒藏在除了他自己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偶爾幾次我竟然在我的柜子里某個角落掏出煙盒,爸說,別告訴你媽。雖然我也反對爸抽煙,可常常的,還是站在爸這邊。
煙抽的最多時是熬夜寫東西,整夜不睡,整夜地抽,我們早上起床,看到爸的屋子里煙霧繚繞,桌上的煙灰缸里煙頭林立。在媽不管制的狀況下,爸抽煙只有一根火柴,點燃一顆煙后,火柴就可以歇業了,這顆煙抽到頭,接著點起另一顆,可以連續抽光一整包煙。爸的肺就這樣被煙狠狠地侵蝕著,咳的很嚴重。爸自己也多次試行戒煙,有時是悄悄進行,有時是轟轟烈烈。戒煙開始時必定在桌上擺了糖和瓜子,這是用來遮掩煙癮的,往往是糖吃完,瓜子也吃完,煙也又抽上了,爸的解釋是,試行一下,沒想真戒。這算是悄悄進行時。也有幾次,爸把家里的煙全部扔了,賭咒發誓這次真戒,過了幾天,又無法堅持了,就悄悄地買煙,掩飾著不讓媽聞到煙味,盡量地延長所謂的“戒煙”時間。在我家里,這樣或那樣的戒煙運動,每年都要上演幾次。媽是管也沒用,罵也沒用,最經典的段子是“等到臺灣都回歸大陸了,你也不會戒了!”
九0年秋,我結婚后懷孕,沒有家人的動員,沒有媽的強制,爸突然就自己宣布戒煙了。我們趕緊給爸買糖買瓜子兒,爸說不用吃那些,我說戒,就是戒了,吃不吃糖和瓜子都不重要,下決心戒,什么也不用吃。從此后爸真的就再也沒抽過一顆煙。六六在無煙的家里孕育出生長大,他從來沒聽過姥爺當年為煙而戰的種種往事。
* 月初,爸又要住院做第三次化療。
2.爸在編輯部,我也在
很多年里爸總是咳,氣力卻足,一聲聲咳可說是震天動地,早起必是咳一陣兒,那就是催起的鬧鐘了。有幾年我和爸在一個單位上班,每天我都比爸上班早,這也是爸規定的。我們的編輯部在三樓,爸來上班,從一進樓門就開始咳,樓門一響,咳聲就傳到三樓了,大家聽到,都說大主來了。編輯們都管我爸叫大主或老總,取其主編和總編輯的簡稱。午間爸回家吃飯,下午往往是晚一會兒到單位。我們單位不太遵守常規的作息時間,常常把把午休延長,一聽到爸的咳聲傳上來,打乒乓的收拍兒,下圍棋的收子兒,等爸上到三樓,編輯部已經一派工作景象了。
其實編輯部里沒人怕爸,所有的編輯,對爸都是親密加尊敬,這樣的關系也延伸到作者,爸離開編輯部多年,人們提到爸,仍然親密和尊敬。
我到爸當領導的單位工作,許多人都以為是爸的關系照顧了我,其實不是的。到編輯部之前,我在哈市圖書館工作,我所在的部門是古籍部,是全館最重要,最深奧的部門,館里把我們稱為寶塔的塔尖。古籍部在圖書館大樓的后面,隱在不為外人注意的后院,前樓的人都把我們這里看做是只能仰視不能進入的禁地,我們這里,也真的不能讓外人輕易上來。我進到圖書館,是由館長親自面試,古籍部組長親自加試后,才分到古籍部的。我的工作是跟兩位學者級的老館員學習,為他們做助理。他們每天的工作是古籍分類定位,寫出原始書卡,我按照原始書卡抄錄* 份。在古籍部,我學到很多東西,也看到了真正的善本書和古書畫。我喜歡這樣的工作,兩位學者都姓李,我們的組長姓王,五十歲左右,副組長姓陳,比我大幾歲,我叫她陳姐。我跟這兩位李老師學習和工作,組長說,研究生也沒有我這樣的待遇,兩位專家帶我一個學生。
19* * 年夏天很涼爽,7月了,我還沒開始穿裙子。一天剛上班,組長說館長讓我去一趟,我到了館長室,館長給了我一張調令,說我已調到哈爾濱文藝雜志社工作,明天就不用來圖書館上班了。我當時就蒙了,不知道怎么突然被調走了,館長告訴我,是文聯人事處長的女兒畢業,想進雜志社工作,雜志社不接受,那個女孩兒叫亞妮,進雜志社工作首要條件是會創作文學作品,那時候,我已經開始在一些報刊上發表詩歌了。也許是開玩笑,當時雜志社的領導說了一句,我們寧可要丹妮,也不要亞妮。因為這句話,人事處長把她的女兒和我做了調換,亞妮進入圖書館,不能進古籍部,只能安排到普通借閱部。組長幾次三番為我爭取,已無力挽回了,根本就沒有征求我的意見,直接就把我的工作檔案落在文聯下屬的集體企業廣告公司,我不想走也不行了。當晚我高燒,扁條體發炎。
我到雜志社上班的前一天,爸正式和我談話,這也是唯一一次和我正式談話。爸給我明確制定約法三章:
一,不許以主編的女兒自居,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二,在單位不許說家里的事。
三,在家里不許說單位的事。
這嚴格的三不許,我執行了幾十年。
第二天一早,我以一個沒有工作關系的臨時打工者的身份,到雜志社報到,分配到辦公室做勤雜工作。我嚴格遵守“不許已主編的女兒自居”,大樓里其他單位的人,好長時間,甚至好幾年都不知道我是陳社長的女兒,在單位我同其他人一樣,稱呼爸為陳老師。
雜志社的作息時間比較寬松,日常管理也比較寫意。我每天準時到班,收拾衛生,整理分類來稿,做許多日常瑣碎的事兒。那時候每月要郵發很多刊物和宣傳單,用的還是落后的方法:刻鋼板。我向領導提議,買一臺打字機,效率和效果都會提高,領導說,沒有人會打字呀,我說我學。打字機很快買來了,那時候的中文手打機,是按照漢字的偏旁部首排列的,找字記憶很麻煩,我把整個打字機上的鉛字全部拆下來,按照英文字母排序,重新排列組合,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終于都排好了,打出幾張字表貼在墻上,按照字表,每個人都可以輕松找到常用字。爸看到我的工作效率,也應該松了一口氣,知道我不會給他丟臉了。
很快我又給編輯們換了剪刀,那時世市面上還沒有賣專門的辦公剪,剪信封只能用普通的小剪子,一個信封要剪好幾下才能剪開封口。我可是用剪高手,我是學工藝美術出身的,一剪子能把鵝毛剪出一個翎羽或一個花瓣,絕沒有一絲毛茬。我們當年用來剪羽毛的是理發剪,只有理發剪才有長長的剪刀。理發剪比普通剪子貴,我沒敢多買,只買了兩把,報銷時,社長批評了我,說怎么買這么貴的剪子,我說這種剪子用來剪信封省事又省時,肯定物有所值。我留一把自用,因為我剪信封的工作最多,所有自由來稿都由我分類,編輯們主要是剪署名的稿件。另一把就放在總編室,大家都可以用。沒過幾天,社長找我,說你按照編輯人數,每人買一把理發剪發給他們,要不他們老上我這找剪子,這剪子確實好用,效率很高。
從這起,雜志社所有日常需用的物品,都由我買了。每次買東西,我都先買一只塑料桶,桶也是常用物品,常常是新的沒買來,舊的已經裂了。然后拎著塑料桶去買文具,鋼筆毛筆藍墨水紅墨水訂書器訂書釘,各種文具裝到桶里,交支票結賬。我已經是管理員兼出納了。
很快,印制稿紙稿簽大信封小信封這些零碎的活兒也歸我了,找印刷廠,選使用紙張,印出來保管起來發出去。除了我們編輯部自己用,還要送給作者用,那時候寫作都是筆寫,稿紙是最大的消耗品,常常有山村的作者,沒有錢買稿紙,爸就讓我給他們郵寄,每次都是郵10本。那些作者,肯定是只記得給他們送稿紙的陳主編,不會記得給他們郵寄稿紙的陳主編的女兒。
一年一度的《小說林》評獎活動,征集評獎的表格登在刊物的最后一期,刊物發出后,評獎信件如潮般涌來。上一年為了統計評獎票數,把爸累到快吐血,鋪了滿地的評獎表,一張一張統計,甚至帶到家里來弄,半夜半夜地忙。今年是我負責收信,找來稿件登記簿,把每一封評獎信都做了登記,來信者的姓名地址及填寫的作品分類,都一一登記造冊,同時另外給入選作品分類,每天隨時填寫統計票數。這些工作都是靜悄悄進行的,好些時日沒人過問。過了一陣子,就有人來問了,說今年的評獎活動來信怎樣,數量多不多,哪天開始選呀?我說隨時可以選,再等等也行,現在還是來信高潮期。爸說,現在不統計,到時候就來不及了,我說肯定來得及的。看到我的幾本登記冊,編輯部的人都松了一口氣,今年不用趴在地上翻評選表了。《外國小說》主編范振飃有一篇作品也上了評選冊,開始寥寥幾票,他沒在意,后來看到陸續有選他作品的,就每天來翻登記冊查票數,很感慨,說這看著票數真清晰呀。我說你有望獲獎呢,票數已經超前了。因為范老師的作品入選,每天都有人來查他的票,每天早上,我這間小屋都是最熱鬧的。評選工作輕松入冊,到了終評的時候,所有的評選表已經按序訂成冊,連同登記簿交給主編,我的工作就完成了,哪篇作品最終入選評幾等獎,那不是我能管的事兒了。
爸對我最初一年的工作評價是:嗯,還行。
爸是雜志社最艱難時來接管的。文革結束后,爸從鄉下回城,不再是黑幫了,工薪補發了,抄家收走的書,大部分也還回來了,爸的工作也可以重新安排了。這時候有兩個位置等著爸,一個是行政正職位,一個是雜志社副社長。當時雜志社急需一個有專業能力的人接管,上級覺得爸是不二人選,當時已經有正社長了,爸到雜志社只能任副社長,職位有虧,所以,讓爸自己選擇。爸毅然選擇到雜志社工作,爸不在乎職位高低和工薪多少,做他喜歡做的事業,做他力所能做好的事業,就是唯一選擇。爸因了這一次的選擇,自動減少了一級工資。
爸到雜志社后,開展了大刀寬斧的改革,把原本只印2000冊,還要當廢紙賣掉1* 00冊的綜合刊物《哈爾濱文藝》,改為專發小說的《小說林》,發行量達到數十萬冊。上級總是覺得對爸降級使用不適,終是給爸任命了正職,那個時期,哈爾濱文藝雜志社三個領導,兩個正社長,一個副社長,這種特殊的領導班子,在全國也是獨一無二。無論當年還是現在,都不會有其他任何一個單位,有兩個一把手,一個二把手這樣的狀況。爸不僅為《小說林》創造了歷史,也為中國的基層領導班子創造了一個記錄。
和爸在一個單位,我最怕的是被人介紹說,這是陳老總的女兒。我在編輯部多年,青年時期最尷尬最鬧心的就是,常常被別人介紹為丹妮是我們陳老總的女兒。而在我中年以后,爸也離開編輯部多年了,讓我最感欣慰和驕傲的恰是這句:丹妮的老爸是我們當年的陳老總。爸給予我的財富不僅僅是知識,他的人格光輝照耀和佑護著我,一直,一直。
2012.7.1* .星期六
丹妮(19* * —201* ),原名陳丹倪,筆名丹婗、肖行。曾擔任哈爾濱“馬蹄蓮詩社”社長。《詩林》編輯部主任、編委。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黑龍江省散文詩協會會員、哈爾濱市作家協會理事、哈爾濱市楹聯家協會理事。曾在《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林》《詩歌報》等報刊發表詩歌、散文及小說。作品收入《龍江當代文學大系詩歌卷》《黑龍江新詩選》《冰城十年文學選》《哈爾濱文學歷史回顧典藏金刊》《19* 7年全國詩歌報刊選萃》等。著有詩集《雪痕》(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 年版)。
選自陳丹妮詩文集《遠山有雪》,北方文藝出版社,2017年* 月版,* * 9頁,定價* * (包郵),收錄丹妮生前所作詩歌、散文代表作及少量小說。有需要的朋友可與馬永波聯系。
印刷廠的印刷產品一般都有印刷彩色黑白報紙書刊雜志表格票據賬簿不干膠貼檔案袋手提袋標書制作數碼快印異形模切燙金等大連四達印刷廠在大連是一家老廠子了,應該會很全,具體的你可以想詳細的去;您是哪個市區的呢,像我們南陽市區,光紙質品印刷廠就有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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